初夏如煙

□ 何焱紅　　　　　　　　　　　　　　　　　　   

今年的初夏帶著如煙的薄霧款款而來，初夏來的不易，春日卻遲遲難消散。天氣逐漸燥熱，時針滴答聲中，聽到了塵世中人們對夏強烈的渴盼。

辦公室年輕的同事說：“這個夏日真是讓人期盼，想起年初那些晦澀的日子，有些不敢回首哩。”春節(jié)后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人措手不及，打亂了正常生活的節(jié)奏，今年的春日最是難熬。

時光終歸還是迎來了春暖花開，鳥兒嚬囀的周末，我騎上車兒雀躍地要飛起來，顧不上烈日，反而覺得陽光可貴，來到郊外的長堤，天氣變幻莫測，耳邊呼嘯的是颯颯的風(fēng)聲，飛揚的青絲中嗅出了清新的香氣，帶著青草的馥郁芳香，此刻獨有的氣息大概是初夏的味道吧，清淡滲入骨髓。

南方的初夏已漸暖，淺海灘涂上，停駐著成群閑適的鷺鷥。記憶中的小城沒有這么多的鷺鷥駐足，近年倒是頻頻望見美麗潔白的它們，眷顧著這片海，時而飛翔在灘涂上空，時而停駐在淺灘的鵝卵石上，四處張望。鷺鷥仿佛就是初夏的幻影，看到這份潔白，就想起了裙裾飛揚。鷺鷥曲線繚繞輕觸水面，在近海的上空飛旋到興盡處，倦了，便單腳獨立在淺灘上。灘涂上的波光瀲滟，就像撒了一片片碎銀子，絲滑甜膩的夏風(fēng)拂過心底，瞬間升起了一片溫柔，向四處彌漫。

此時，郊外的海上飄著輕薄的霧，與往常高懸的濃霧有很大的不同，它們隨風(fēng)游走，飄得很低很低。我在長堤上停了下來，想看看這如煙的薄霧會飛向哪兒，是飛向如黛的遠山，還是在近海散逸呢？還記得奶奶在世時常說，“春霧晴，夏霧雨，帶娃的人要常記。”這夏日若是籠罩著霧，是要下一場雨的，這個古老的俚語像是烙在腦子里一樣，一見到霧就會隨口而出的辨別?？山裉斓撵F，輕薄得像一層少女的面紗，朦朧清透，風(fēng)一吹，帶著嬌羞四周散去，強烈的光透過縫隙又一次照射下來，倘若只是暖，又怎能窺見人間羸弱與憂傷呢？

一直覺得，夏日的香氣與春日不同，春日的香是藏在花叢中的，千變?nèi)f化。而南方的春總是帶著醒不透的凜冽，隨時都會被凍得個趔趄，偶爾天晴，花香四溢，偶爾細碎紛飛，卻又人間美好。

夏日的香是青草中帶著水汽的溫潤，有水的滋養(yǎng)，帶著煙氣，我喜歡這種如煙的季節(jié)，有些迷幻，也很溫情。這個初夏，因為工作的原因，有幸再一次踏上西洋島。

距離上一次探島，已經(jīng)過去了六年。那次去時是冬日，呼呼的海風(fēng)有些無情，寬闊柔軟的沙灘上，除了飛沙與狂狼，真的再沒有溫柔，不過留在記憶里的西洋島，是平靜和閑適的，像極了當(dāng)年的心情。

這一次，在心心念念中出發(fā)了，我邁向了開往西洋島的船。船起錨了，隆隆的馬達聲，掀起了層層白浪，一路向前。也許是換一個頻道，置換一個心的空間，顯得人心跳躍。果然，踏上島的那一刻，就一直籠罩在海的云煙里，看不清海上的風(fēng)景，白霧淼淼，迷茫萬千，猶如人心，總是捉摸不定。搖晃的船頭，讓人暈眩，可是，我又太想更近一步看清這片海的顏色，島上的輪廓。

這些年不見的西洋島，終歸還是來了，初夏的西洋島像是一位芊芊仙子，凌波屹立在碧波蕩漾的大海中央。夏日的溫柔，總隨處可見，恬靜的氣息一觸到底心生漣漪，目光所及皆是熱烈。我們沿著島上的環(huán)山公路奔跑，沿著海邊，跑向云端。一行人轉(zhuǎn)了幾個圈，到了山頂，天色逐漸開闊，一群羊兒在低頭吃草。“哇”，我被眼前的一切驚艷到了，山頂上的羊群兒與遠處海天一色，渾然一體，就像一幅舒展的人間畫卷，美得如詩如畫，一旁的牧羊女看著我們笑了起來，“你們想看羊兒吃草，天天都可以來呢。”她無意地說起，揮了揮手上的羊鞭，那些羊兒跟著她成群結(jié)隊地跑了起來，噠噠噠，隊列方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帶著路，羊兒聽話的樣子讓人一下子柔軟下來。

若不是忘了時光已走了多年，忘卻了往日，初夏哪有這樣的云淡風(fēng)輕，壓著沉沉的霾，像是煙卻又是濃霧，幾年前的初夏，每到黃昏，都會騎上一段路程去看那列靜靜的站臺，許多游人來來往往，常有熟悉的朋友路過就問：今天要去哪里？是啊，去哪呢？就在這吧。我想，要抓住的只是時間而已。

黃昏，鎖在心頭，久久化不開。情濃似枷鎖，鎖住的是人生與眼界，大步離開是明智的，一切都明亮起來。

初夏如煙，日子如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