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上的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除了老樹、街巷、古井，還有一直想提筆去寫的云霧。我與故鄉(xiāng)只一筆之遙。

我的故鄉(xiāng)在鷲峰山脈崇山峻嶺中有一個被譽為云端之城的周寧。說到云端之城，讓人第一個想到的是西游記中描寫的仙境：“云霧籠峰頂，潺湲涌澗中。百花香滿路，萬樹密叢叢。峭壁懸崖峻，薜蘿草木秾。千巖競秀如排戟，萬壑爭流遠浪洪。”我想，故鄉(xiāng)周寧猶如人間仙境很大成分緣于她常年看到的是云霧繚繞、輕紗曼玉。

有人說：人這一輩子，至少要有一次在晨曦初露之時，登群峰之巔，望云海飄逸，看云卷云舒的。我認為，登仙風山看云海是一個不二的選擇。凌晨的仙風山充滿仙氣。當天空泛起魚肚白，霧氣彌漫在仙風山谷，風吹云蕩，猶如海浪澎湃洶涌。待初日升起，金光漫射、云海升騰，這才讓人真切體會到“身在白云上，不知云繞身”的絕妙景境。

其實，仙風山的云或霧讓人體會更多的是變幻莫測、世事無常的。有一次上山，霧蒙蒙一大片，美麗的山川原野渾然不見，就連近在咫尺的花草樹木、亭臺樓榭，都被這濃霧厚厚實實地遮蓋起來，天地之間只看到自己只有腳下這。一撮土地。失望之余急急下山，殊不知山上山下，美景竟在途中。這時厚厚的云層中間突然露出一個大窟窿，透出一個圓圓的藍盤，恰似女蝸補天的洞天之象!我們歡呼雀躍，如同長不大的孩子。試問：如果人在旅途碰到的是預(yù)想之外的又是美妙的收獲，是不是覺得此生不枉此行呢?

如果說有一種云霧除了外在的飄逸之美，還可以寄予寓哀怨之情的，那就是七步的牛嶺和新嶺的霧海云天了。七步的霧，在山上鳥瞰分明是美麗的云，層層疊疊，濃淡相宜，而一旦穿行其中那便是霧了。東大門七步是周寧通往寧德、福州的必經(jīng)之路，左側(cè)的牛嶺和右側(cè)的新嶺把山和海對峙起來。據(jù)《周墩區(qū)志》載，牛嶺高千余級，形狀迂回;新嶺上有瀑布如銀河倒瀉，雖盛暑人過其下，寒氣蕭爽如秋。這一對峙便有了“山海的交響”。盡管如此，我還是沒能把這一優(yōu)美的樂曲與云端上故鄉(xiāng)合奏起來。就在這個特殊的地理區(qū)域，一年之中就有五分之一強的時間被云霧所繚繞，阻斷了通往仙境的道路。因為道路崎嶇和濃霧困擾，偶有人間慘劇發(fā)生，噩耗傳來，不禁讓人惡然;所以，從那時起，我對這里的云霧沒有太多的欣賞和崇敬之情，而只有憐憫和憎惡了。不過現(xiàn)在好了，寧上高速通車，27公里連續(xù)13個隧洞的橋隧，把天塹變?yōu)橥ㄍ尽?/p>

另外一處的云海景致就不同了。陳峭云海在蒼穹之下，儼然一幅水墨丹青畫卷，在日出的清晨抑或雨后的日子向你徐徐展開。畫卷上青山連綿，峰巒起伏，遠看飄起的煙波藏進山谷中;山上起著青霧，山下房屋家舍錯落點綴，曲徑通幽!屹立于峭壁之巔，身臨于千仞懸崖之淵，群山迤邐綿延，巖奇谷幽;青山厚重矜持，白霧活潑浪漫，聚散蒸騰，幻化出瞬息萬變的景致。

但這種云霧只可以遠觀，卻無法愜玩焉。有一個清晨，我們從陳峭古村出發(fā)，登上山頂?shù)木巯砷w看云海，前面是一個廣大的天地舞臺，群山與云海共舞;回頭一看，陳峭就像是生長在云朵上的村莊，竟如童話城堡一般，恬靜悠然，讓人不禁生出了一種“遇一人白首，擇一城終老”的沖動。然而，當你沿著小徑往山腳下走去，在陳峭的龜山之下，云霧卻變成了濕重的雨霧，讓你漫身濕透。

突然想起電影《大魚海棠》里的一段經(jīng)典臺詞：“人生是一場旅程。我們經(jīng)歷了幾次輪回，才換來這個旅程。這個旅程很短，因此，不妨大膽一些，去愛一個人，攀一座山，追一個夢。” 是的，日月星辰也許都需要我們仰視才見，但故鄉(xiāng)的風景卻一直就在腳下，當你疲倦的時候，記得低頭去看看它們，領(lǐng)受一份溫暖的慰藉，繼續(xù)遠方前行的路。

云端之上，故鄉(xiāng)悠然。

(文 鄭家志 題圖攝影 劉庶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