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壽山古韻 (三首)

降龍，一朵明朝的云

從現(xiàn)在起，我愿意相信那朵骯臟的云

是來自明朝的了。云朵下面

那個事后改名降龍的山村，據(jù)說就是

落魄皇帝朱允炆的最后棲身地。傳聞

他就像一只蟲子一樣死在后山的一個巖洞里

棺材就埋在山腳的一棵老樹底下

就是后來韓氏先民蓋祠堂的地方。如今

遠遠看，山上一片樹林無比遼闊，無比空寂

走進村里，人們也都一臉茫然。不是不說

是他們真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可以想象自己就是事件的親歷者

但卻無法弄清，當初是人群中的哪位

此后又幾世為人幾世為牛馬

塵埃深處的溪柄

不必說，塵埃早已落定。現(xiàn)在這里

是一片果園，很大。到了秋后，空氣澄明

一個個臍橙圓圓的，又大又甜

這地方，當初叫溪柄，是一個山高皇帝遠的村子

有故事說，那時，一個養(yǎng)鴨母的丑姑娘

從浴室出來，香氣裊裊，轉(zhuǎn)眼

變成了楚楚動人的皇后，人稱鴨母娘娘

今天，看看這些人，一刻也不忍閑著

不是空著手在荒坡上走來走去，就是

突然抓住一個橙子嗅個不停。答案有兩個：

要么聽見了萬千鴨母的吱嘎吱嘎聲，要么

意外窺見了皇后的臉，或者左臉或者右臉

也許還伴隨著弱弱的鼻息，一對撲閃撲閃的眼眸

和冷不丁的一個噴嚏

到了前墘，必須抓住自己

到了前墘，最令人神往的是

回到古老的故事中做一個

會開口說話的啞王

在這荒山野地獨自造一次不成功的反

腦袋不要了，也要向京城連射三箭

唰!唰唰!給夢中的糊涂天子

一個至死摸不著頭腦的經(jīng)典錯愕

到了前墘，那一片浩瀚的原始森林

就會像潮水一般從遠古覆蓋過來

把風擋在山外，把太陽遮在云頭

叮叮光光的雨水也都落不到身上

是啊，到了前墘，就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光線會突然變薄，屋子會迅速變老

滿地的荒草糾結(jié)著亙古的離亂

就一條小溪獨自嘩啦嘩啦

在這里，你必須時時擔心

時時抓住自己，擰一把或拍一下

才不會在時光倒流過程中

變成雞角寨上的一塊石頭

或茶鹽古道邊的一棵朽木